大话植物

红豆：未必是相思

务实者眼中的红豆，赤豆的花和叶。

红豆究竟是什么豆？务实派和浪漫派会有绝然不同的答案。务实者说，红豆不就是赤豆吗？我们从小就吃赤豆棒冰，如今有了听起来更高大上的甜品，叫红豆薏米羹，那就是赤豆汤嘛。浪漫者却说，红豆是相思豆，是忠贞爱情的象征，然后会搬出王维的绝句作为佐证：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两者都对，都对！只是这两种红豆完全不是一回事，虽然都归属于豆科，但差得还是有点远。

豆荚中的红豆。你认为这是哪种红豆？

先说说务实者眼中的红豆。它的正名叫赤豆，归于豆科，蝶形花亚科，豇豆属，一年生直立或缠绕草本，羽状复叶，开黄色花，种子为长圆形，成熟后通常呈暗红色，在我国大部分地区都有栽培。赤豆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富含淀粉和蛋白质，干豆含淀粉65%左右，蛋白质22%左右，而且味道和适口性都不错，所以，它早已成为大众食品，主要用来煮粥、炖汤、制豆沙。说白了，这种叫做赤豆的红豆与豇豆、绿豆都是兄弟，经过千百年的人工培育，已经是人类重要的农作物和食物来源了。

赤豆。其红色并不艳丽，却红得深沉，红得接地气。

红豆薏米羹，也开始显出些小资的情调来。

而浪漫者眼中的红豆则全然是另一种植物。这种红豆的正名就叫相思子，虽也在豆科，蝶形花亚科下，但归于相思子属，是典型的热带植物，藤本。相思子的种子的确漂亮，也极有特色。豆不大，形状倒没什么特别，与黄豆也差不多，但表面光洁如漆，且坚硬无比。最难得的是，豆的三分之二是鲜亮的正红色，三分之一则是乌亮的正黑色，两种颜色形成强烈对比，产生震撼的视觉效果，让人爱不释手。鲜亮的光泽和浑然天成的形状与色彩，都可以与很多宝石相媲美，决定了相思子特别适合用作饰物，所以，民间一直有拿这种红豆做串珠的传统。然而，这种豆里含有一种叫相思豆毒蛋白的物质，是有剧毒的。幸好，相思子质地坚硬，不易被消化，所以，只要不是有意嚼碎了咽进肚里，一般把玩是不会中毒的。

相思子的叶、花、荚、豆。

浑然天成的红与黑。

古人为什么要把这种红豆与爱情挂上钩，甚至直接以“相思子”之名定位它的象征性呢？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汉时，闽越国有一男子被强征去戍边，妻子终日盼夫归。后来，与丈夫一同戍边的战友都回家了，就是不见夫归，妻子思念更切，便终日站在村口的树下盼望，哭断柔肠，直至泣血而死。不久，那棵树上结出荚果，其豆半红半黑，鲜艳晶莹无比，村人以为此豆是那位贞妻的血泪凝结而成，故名“相思子”。我想，类似的故事在古代是经常会上演的，但古人把这样的凄美故事嫁接到这种红豆身上，实在是这种豆太契合古代中国人对传统爱情的理解了。鲜艳的红色象征忠贞、热烈的爱，黑色象征死亡；坚硬的质地不易腐烂变质，适合作为信物久藏，象征爱情的永恒；甚至它的毒性，也可理解为“不圆满，毋宁死”的传统爱情观。你瞧，还有比它更适合的爱情信物吗？

相思子串珠。

海红豆串珠。

不过，即使是作为爱情象征的红豆，也并不只有相思子这一种，另有一种也是生于南国的红豆，与相思子有着相似的特质，但又是完全另一种植物。这种红豆的正名叫海红豆，别称孔雀豆，也归于豆科，但属于含羞草亚科，海红豆属。与赤豆的缠绕草本和相思子的藤本不同，海红豆是常绿乔木，可以长到5-10米高，材质坚硬，是上好的用材。那个凄美传说中村口的那棵树，似乎更应该是海红豆树，因为相思子长不成这样的大树。与相思子相似，海红豆也是质地坚硬，呈鲜艳的亮红色，但它没有黑色部分，豆形也不同，而且无毒。所以，海红豆也适合作饰物，做爱情信物。不过我以为，正因为它没有了相思子的黑色部分，没有了毒性，它对于爱情象征的丰富性也打了折扣。

海红豆的花与叶。

海红豆的荚与豆。

不管怎么说，作为爱情的表达，红豆只是一个载体，解读它的丰富性并不是重点，更多人甚至希望爱情只有热烈和永恒，而不要死亡，从这个意义上说，海红豆又更合适了。传说中村口的那棵树似乎是海红豆与相思子的结合体，王维的《相思》诗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哪一种红豆。或许，纠结于哪一种红豆的确不重要，但从植物认知角度，了解此中奥妙却不失为一件乐事。

面对这样的红豆，你还会不相信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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