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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悟

她不会知道，她这一趟千里奔赴的尽头什么都没有。连来世都没有。

二零二一年/肆月

03

叶璃是上清门剑修里唯一一个修无情剑诀走无情剑道的弟子。

天生冷情冷心，是不世出的天才，也是最有可能证道成功的剑仙苗子。

她修行的速度很快，却也有困扰。叶璃的欲求很淡薄，许多东西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没有拿起，也就没办法证明放下。

为此门内长老们伤透了脑筋，而传剑长老叶玫和掌门叶流湘商议出了一个对策。

培养出一个牵挂，再让叶璃亲手斩断。

叶霏霏就是这个人选，因为，她的出现让叶璃有一瞬间的心动，刺激到了叶玫封在叶璃心上的红尘引，叶玫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

红尘引，引红尘。叶璃身上封的是红尘引，叶霏霏则被种下了引红尘。然后她被安排做了叶璃的剑侍，每日与叶璃相伴，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而叶霏霏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藏经阁看书。

所以当叶璃专注于练剑对其他事一无所知的时候，叶霏霏早已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走在了前面。

叶霏霏找到叶璃，哭得梨花带雨，她说：“师姐，我不想死，你帮我好不好？你救救我好不好？”

叶璃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无法拒绝叶霏霏的诉求，看着叶霏霏，叶璃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轻易说出了承诺：“好。”

叶霏霏得到这个许诺，止住了眼泪点了点头，看叶璃的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垂下眼睛看向地面，柔声说道：“多谢师姐，愿意信我。”

叶璃没有注意到叶霏霏这一瞬间的动作，只是自顾自疑惑地想，自己对这个朝夕相伴许久的剑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而这个感觉居然会让自己有这样的反应。

她……不想看见叶霏霏掉眼泪……

“璃师姐，你在想什么？”瘦弱的女孩看着在崖边发呆的叶璃，好奇地问。

叶璃的思绪被打断，侧过头看了女孩一眼，复又看向了前方。

白云和雪域的雪一样，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叶璃低声说：“没想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个小骗子，人有多美心就有多狠，用看似为爱的情愫，引着她的长剑染血，沾上洗不掉的罪孽。

然后对她说：“师姐，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的，不是吗？”

“如果我不这样做，她，还有她们，迟早会要你杀了我。师姐，我不想死。你舍得看着我死吗？”

叶璃当时没有回答，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叶璃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舍不得。

舍不得叶霏霏死，更难以忍受看着叶霏霏死，可是也无法忘记叶霏霏所做的一切……若有得选，叶璃是情愿自己死去的。

可这条路也走不通，叶璃的肉身和神魂都被炼化了，与上清门的七重十四境宝塔有断不开的联系。除非塔破，否则她就死不了；而她死了，宝塔也会在顷刻之间破碎。

这是叶璃犯下错误之后的惩罚之一。宝塔的存在约束着她，让她死不了，活不好，时时刻刻都会记着，自己的罪孽。

把这个事情做成的人告诉叶璃，这是给她的礼物，宝塔乃是开山祖师留下的神器，当世早已无人可将其损坏一丝半点，叶璃几乎是获得了不死的身躯。

叶璃能说什么呢？

“多谢掌门美意。”

二零二一年/肆月

04

叶璃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在寻找破局之法的同时，也不免被这个幻境的精巧程度所惊。

她甚至觉得，如果一切重来，事情就当如此。

她会看着叶霏霏，不让叶霏霏长歪，会提前解了“红尘引”和“引红尘”，会以其他剑道来填补无情剑道所需要的剑意，会让师傅和掌门放下执念，会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也会让叶霏霏走正道不被反噬，让她好好活着。

她可以避开诸多错误和遗憾，让大家都可以有圆满的结局。

在幻境里的时间很不稳定，一昼一夜之间，瘦小的女孩就长成了大美人，与叶璃印象中叶霏霏容颜极盛时无差。

叶璃一个晃神之间，周身环境又变了，她手上拿着剑，正要刺向她的师傅叶玫。

叶玫不闪不避，叶璃匆忙把剑刺向另一侧，堪堪擦过叶玫的袖角。

叶玫毫不在意地笑着，叶璃头上冒出了冷汗，门外传来动静，叶霏霏一身伤痕地被几个弟子压了进来。

“剑侍叶霏霏，居心不轨，私自修习邪术，迫害同门，其罪可诛也。”叶玫的声音不大，说的每一个字却都重重地砸在了叶璃心上。

“璃儿，你来动手吧。”

叶璃不语，握紧了拳头。体内气血翻滚，想要挣脱幻境束缚，眼睛都爬满了红血丝。

“你不能保全所有人，让事情十全十美的，有舍才有得。”叶玫继续说道。

“闭嘴！”叶璃暴喝一声，嘴里满是血腥味，终于感受到实力恢复了七八成，她将真气灌入手上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出剑将眼前所见的人与景斩断。

满地猩红，随着幻境的改变而消退，叶璃站在黑暗里，唯有剑光泠冽。

“叶玫”的幻影消散的很慢，像是等着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你看，你的选择，始终是这样。”

叶璃抬手补了一剑，幻影消散，黑暗之中，寂静无声。叶璃拿着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

她又一次，杀了自己师傅。

或许她心里是有很明确的选择的，每一次都会偏向叶霏霏。

那一日，叶霏霏对她说，她们身上的“引红尘”与“红尘引”会让两人的羁绊加深，产生比情爱更热烈的情绪。但当两人的情绪到达极点时，“红尘引”的终点是看破，将已有的情感再次破碎抽离，而“引红尘”的结局是牺牲，带着所有情感泯灭于尘。

剑侍不过是个幌子，真实的目的是为成就剑仙而刻意培养出来的一道尘缘劫，一块垫脚石罢了。

叶璃以神识探查了一遍叶霏霏自手腕延伸至胸口的红色法印，不疑有他，只问道：“要怎么才能解这个印？”

“我只看到书上说须以情果酒做引，在配上相思子磨成的细粉与朱砂，和两人的心头血混起来，绘制另一个法印，才能断开‘红尘引’和‘引红尘’的联系。”叶霏霏说。

叶璃修剑，对术法印阵的事都不太熟悉，当下便说：“既然你已经有思路，我配合你就好。”

“多谢师姐，愿意信我。”叶霏霏说着，拉住了叶璃的手，将叶璃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早就备好的东西。

叶璃饮下了叶霏霏给的情果酒，意识便开始逐渐涣散，她看着叶霏霏的眼睛，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显现出一种暗红色，带着诡异和不详。

接下来，叶璃就失去了意识，昏昏噩噩地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嘈杂与混沌，是她唯一的感受。

等她清醒的那一刻，手中的剑还刺在师傅叶玫的心口上，周围躺着许多受伤的同门弟子，而叶霏霏跟在掌门身后，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到最后，只能看到叶霏霏一脸惊异和伤心的模样。

掌门人叶流湘怒火中烧，照着叶璃一掌打过去：“孽障！你都做了什么？！”

叶璃不闪不避，被这一掌打得内伤吐血。

她做了什么？叶璃看着叶霏霏，笑出了眼泪。

她答应过，不让叶霏霏死。因果报应，这一切劫数自然是要落到她身上。

拔出师傅身上的剑，叶璃连破两重境界，“忘亲境”、“绝情境”，成了无情剑道当世第一人，举世无双的剑仙。

代价是，背负弑师之名，走火入魔。

叶璃一连重伤了掌门，与几位长老，还有门下弟子十数人。被制服后，叶璃肉身被封印，神魂则锁进七重十四境宝塔内二十年，受寒冰烈焰，风沙水涝，土埋木刺，极昼极暗，五感极刑，五感尽失之苦，七日一重境，四十九日一轮回。

神魂不死不灭，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塔内的每一日都十分煎熬。

叶璃没有怨言，只把这当做赎罪，在日复一日的酷刑中，她几乎就要放下一切，让神魂中的情感麻木，重新回到冷心冷情，无欲无求的状态。

放下爱和恨，放下悔过和绝望，放下红尘中的一切过往……放下自己。

然后，塔门开了，刑罚提前结束，叶霏霏成了新掌门后，在第一时间做出这个决定。

阳光落在叶霏霏发间，让她的美那样不真实，叶璃闭眼不看，心中凉成一片。

叶璃问：“你又要做什么？”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么？

叶霏霏的笑意僵住了一瞬，也只是一瞬，她道：“我来接师姐回家。“

未完待续~

文/签约作者云沐

图/网络

排版/苡绛

日不落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