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追踪
徐冰若在9月15日当天夜里就确定了追踪方向。政府军亲兵营在战役的最后阶段打得有声有色,指挥可圈可点,可见吴冠杰和马志远不是无能之辈,他们选定的逃跑路线一定是最合理的。羊城南面是海,北面是十万大山,这两个方向都不可能逃生。东面,彪悍的客家和潮汕宗族势力早就组建了联合自卫团,一呼百应,连规模最大的流民潮都不敢往东去。剩下的方向只能是西。西面公里就是湛城,南洋舰队就驻扎于此。大乱之后南洋舰队拥兵自立,同时封闭南岛,俨然就是个小王国。政府军在走投无路之时,去投奔昔日的同僚,这显然是最合理的选择。
事实证明,徐冰若的决定是对的。第二天早上,斥候就发现了政府军的踪迹。急于逃生的政府军显然没有掩藏行踪的打算,也没有留下殿后的警戒部队,但余人的队形倒是不乱,一路走成两条纵队,步速相当不满。徐冰若这次轻兵来追,什么人都没告诉,只带走了人的狼卫营。除了弹药,每个人都只带了7天的干粮,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听了斥候报告,徐冰若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就衔尾追杀上去。政府军军听到后面枪声大作,后队立刻转身就地寻找掩体,前军呼啦一声就散成了半月阵型,竟然有包追兵饺子的打算。毒夫人的指挥水平当然比不过科班出身的吴马二人,野路子的流民军队的团队作战素养也不可能和正规军相提并论,只懂得排成乌泱泱的一大片往上冲。不占绝对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流民军对上正规军,本来就只有挨打的份。好在政府军手上弹药匮乏,又急于逃生,看到对面悍不畏死的往上冲,也只能是边打边退。徐冰若赫然发现对面的硬骨头真不好啃,也只好咬着牙往后缩了缩,两边就此形成僵局。这一番接触,政府军只阵亡了不到10人,还有二十来个轻伤,但是狼卫营竟然有30多人阵亡,全是一枪毙命,剩下20多个伤员,也全是重伤,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徐冰若检查了一下伤员,看到他们身上都只有一个枪眼,脸色顿时黑得吓人。政府军缓缓的退,狼卫营只能在后面缓缓的追。耗了一天,才走了10公里不到。到了晚上,双方都很有默契的隔着一公里宿营吃饭。
狼卫营营长叶邬子当然知道徐冰若的心思,看着眼睛满是血丝的徐冰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毒夫人的心思,可以瞒过狼卫团的其他人,但一定瞒不过她叶邬子。东城营地好几次因为断粮被逼得吃人肉了,她叶邬子也吃了好几回。但是过两天,总能奇迹般的在徐冰若指定的地方找回来几十车粮。这种事总是连续发生,别人都说是毒夫人领导有方,只有叶邬子知道,这些粮肯定是南城营地送过来的,因为每次去指挥搬粮的,都是她叶邬子。每一车粮她都仔细检查过,虽然刻意消除了印记,但是搬粮的次数多了,总能让她发现一些南城留下的蛛丝马迹,甚至有一次,她还在粮堆里发现过南城虎贲营特制的箭头。叶邬子在大乱之前是羊城的外科医生,毕业后一直都在急症科,干了有4年多。女医生选外科这一行的很少,干急症的更少,叶邬子却一直干得津津有味。这姑娘的天性里就有一股子嗜血的味道。大乱之后叶邬子很快就适应了新的游戏规则,拿惯了手术刀的手,拿起砍刀来也非常熟练。徐冰若竖起招兵旗的时候,叶邬子看到老大是个女人,女人总是倾向女人,马上就过来投靠了,一年多来两个人出生入死,早就情同姐妹了。
徐冰若对着夜色之中的政府军宿营地黑着脸毫无办法。双方的实力摆在这里,差距太大了。用北城几十万人的性命来为刘学浩陪葬,徐冰若觉得根本出不了心头那股恶气。不把北城所有人都杀光,毒夫人以后连觉都不用睡了。毒夫人大乱之前在金融机构工作,算得上粉领级高管,就是她闲暇时间的爱好很是与众不同:喜欢摆弄各种有毒植物。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越是毒性猛烈的植物,外表就越普通,根本看不出来。金融高管的手腕上套着一串剧毒的相思子,这种反差总是让徐冰若感觉良好。“如果不是遇到那个人……”毒夫人立刻摆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狼卫营在后方布置的暗哨看到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摸上来,本来打算开枪,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扳机。都是在乱世摸爬滚打了两年的人,有点事也不至于一惊一乍的。政府军再傻也不会派几个人就来摸营,何况人家一点都不傻。等黑影走到了近前一看,虎贲营特制的猎刀绑在胸前,刀把朝下,这标志太明显了。暗哨立刻从树上溜下来。翁远停下脚步看着暗哨:“去告诉你们毒夫人,虎贲营已经绕到政府军前面去了。晚上三点整,我们前后夹攻。”
第五章进山
熊武和梁小愚紧挨着趴在土堆后面,被政府军的点射打得抬不起头来。熊武侧着头往两边看看,全是趴在地上的人。两边夹攻的夜袭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战果,政府军的反应很快,立刻就分成前后两队各自应战。恐怖的是,在夜战中,政府军也坚持打点射。虎贲营的枪口只要一冒出火光,就会有一颗子弹精准的点射过来,枪口立刻就哑火。夜战对士兵素质的要求极高,虎贲营这两年来对付流民潮很有心得,但是对上训练精良的正规军,短板立刻就暴露出来了,一千号人的阵型乱七八糟,在黑暗中,3支连队之间根本谈不上配合,所谓的围合之势根本就谈不上。打了一个多小时,熊武带领的一连突出在最前面,成了靶子,二连和三连倒散了开去。虎贲营都是百战精兵,还是打成这样,让熊武恨得牙都痒了。梁小愚倒是一直安静的把头埋在地上一声不吭,跟着连长跑就是了,根本不用想太多。全家人都死了,还亲眼看到妹妹被流民给吃了,早就看穿生死了,战死了就能下去和家人团聚,这条命没啥可留恋的。
狼卫营的情形更加难过。刚开战叶邬子就悲哀的发现,自己人全在漫无目标的射击,狼卫营大部分人就没有学会夜间瞄准。夜色之下,身边传来的每一声战友中弹的惨呼都让人格外的紧张不安。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白天还凶悍无比的狼卫营就有要溃营的征象。这个时候,如果政府军反冲锋一把,估计狼卫营立刻就会全军覆没。毒夫人铁青着脸,带着随身的亲兵冲到了最前面,叶邬子在阵后狠狠的毙了好几个转身想逃的兵,才算是暂时稳定了阵线。不过也完全处于挨打的地步,一个来小时,连像样的还击都没有,看得出来对面的政府军人,甚至连站位都懒得换了,这是完全不把狼卫营视为威胁了。
政府军这边,吴冠杰现在也头痛得很。15日白天打了一天,晚上全营连夜沿着沈海高速跑了50多公里,本来已经算是精疲力尽。结果刚进三水境内就遭遇追击,全营被迫走下高速,在县道上和狼卫营打僵持战。打了整整一天,被活活的拖住在卢堡镇上。原本想着晚上休整一下半夜偷偷溜走,结果到三点全营悄悄的集合起来打算走人的时候,突然又遭遇两边夹击,明显是对面有了援军,看起来应该是虎贲营追过来了。这就麻烦了。敌人越打越多,自己这边弹药匮乏,逼得士兵们只能打点射,算起来人均只剩下不到十发子弹,也不敢发起反冲锋。再拖下去,对面的援军陆续过来,自己就只剩下被围歼的命了。看对面的打法,冲过来就不露头,这就是打算耗光自己的子弹了。
“向北走,进山吧。”吴冠杰无奈的下了决定。马志远楞了一下,没反对。对面为啥要对自己紧追不舍不死不休,马远志清楚得很。主帅阵亡的仇,放在任何势力身上都是要报的。马远志这一天一夜把全营几乎都问了个遍,可惜硬是没人说得清楚刘学浩是怎么死的。只有二连三排的付辉,一个狙击手,说自己看到巷子口有很多人跑过,自己随便选了一个人开了一枪,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结果人群突然停下,呼啦一声围了个大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狙击手当然不会和一群人打对攻,看到对面有可能发现自己,立刻就转移了。马远志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看情形就是刘学浩命中该绝,自己人根本就没组织过刻意针对敌方主帅的狙击行动,整个过程就像是某个小兵走了狗屎运,在茫茫人海中一发冷枪干掉了大BOSS,这几率低得简直难以置信。马远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如果不是这发冷枪,整营人估计都难逃重围,但也就是这发冷枪,才惹来这场不死不休的追杀。坚持打下去怎么看都不现实,虎贲营自己之前也打过一些交道,全是一帮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一粘上根本就撕不下来,往西走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往北进山区,利用地形甩掉追兵,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进山就一个问题,粮食。”马远志说。整个参谋部早就清点过这来号人的所有随身物品,把所有能吃的全部集中了。每个人逃出来的时候都只带着标配的三天野战口粮,现在就剩下两天的量。山区里找水的难度不大,几根野菜和几树野果子也不难找,但现在不是三五个人野营过家家,要让多人吃饱肚子,靠随手找几根草吃是不行的。后有追兵,也不可能大规模的围山打猎,这意味着对这多人威胁最大的,注定了是饥饿。“我们不好受,他们也不好受。”吴冠杰已经下了决心。“比一比吧,是我们的兵强,还是他们的兵强。”
9月17日凌晨5点,趁着天色还黑,政府军留下50人断后,其他人等迅速撤出战斗,沿着省道往北而去。虎贲营和狼卫营一直等到6点天亮,又打了大半个小时,牺牲了近两百人,才艰难的歼灭了政府的断后部队。此时政府军主力已经走得不见踪影。翁远和徐冰若碰了一下面,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向北搜索。在被政府连番羞辱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没有派人向大本营报讯。联军后续援军自此失去这两支队伍的踪迹。很快就陷入决裂和内乱的联军也无心再去寻找这两支千里追凶的队伍。政府军残兵早就不足为患;毒夫人走了还少了一方霸主,吞并东城变得没有阻力;虎贲营原本就是刘学浩的亲卫营,刘学浩死后这支队伍的地位尴尬得很,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心照不宣,这算是去掉了一个麻烦。
政府军、虎贲营和狼卫营,三支孤军,就此一头扎进了十万大山。
第六章山民
拿李震霆和江文俊当斥候是没办法的事。政府这一路极尽坎坷。沿着省道刚过了清城,就被追上了,被迫放弃省道开始钻山。省道上一天走60公里对训练有素的士兵来说平常得很,在道边的墟镇和小聚集地抢点食物总归不是难事。但是钻山就要了命了。进山已经一周了,多人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路上见到什么吃什么,恨不得连草籽都吃了,根本谈不上隐藏痕迹。虎贲营和狼卫营就在后面跟着,隔着半天左右的路程。遭遇战已经打了好几次了,断尾战术用过一次不灵光了,每次只要一遭遇上,对方立刻分散人马打算合围。这是打算拼命的架势,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拼着丢掉正面的几百人,也要把政府耗光了。政府军自命斯文人,不能和一帮亡命之徒一般见识,所以每次遭遇上就立刻撤出战斗,从来不敢恋战。刚进山的时候还有0发子弹,一个星期下来,又消耗了来发,前后又阵亡了50来人。一开始还能和对面做到1比4的交换比,但是这几轮打磨下来,对面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从尸山血海里打磨出来的流民军之前是没见识过正规军的打法,吃了不少亏,但是从战斗中学习战斗,正是这帮百战精兵的长处。现在的交换比已经下降到1比2,估摸着对面还有来人,刚好能把这支政府军给耗光。这种极度嗜血的复仇战让政府军毫无办法。看起来翁远和徐冰若是铁了心要和政府军耗到底了,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了。
李震霆和姜文俊原本是这支政府军里的宝贝,两个人算得上是生存专家,找水,采集野菜,分辨哪种果子有毒,在见不到日头的林子里确定方向,在荆棘丛里找出一条兽道,全都得依靠这俩的经验。吴冠杰恨不得把这俩当成宝贝收进袋子里,生怕这俩出个啥意外。但是这半天来,队伍经过的地方明显出现了人类生存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出现了陷阱,已经有好几个士兵中了招,有一个甚至被拦腰扫过的钢丝切成了两半。现代军队普遍不了解山民设置陷阱的手段,打头的部队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看到啥都像陷阱,这已经严重影响部队的行进速度了。唯有李震霆和姜文俊这种上过特种山地战训练课程的少尉军官,才有发现陷阱的能力,吴冠杰咬了半天牙,才决定让这俩带着人突前去做斥候。命令很明确:如果能发现山民的宿营地,立刻速战速决,把粮食抢到。李震霆多口问了一句,山民怎么办,吴冠杰和姜文俊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还是马远志在旁边毫不在意的补了一句:“格杀勿论。”
石响山一早上就发现了在山沟里挣扎的那支队伍,本来以为他们一定会陷在林子里,十万大山,吞多少人进去都不会有啥响动。但是没想到他们总能在找出只有当地的老猎户才知道的兽道,看来找到寨子也就是几个钟头内的事。大乱初起的时候石响山就带着女儿石照霞女婿周朝壮从韶城回了老家。本地又叫瓶架山,一贯是汉瑶杂居,石响山住的落马寨,倒算得上是纯粹的瑶族村落,全村人一大半都姓石。回到村里石响山立刻就和老村长商量,封村自保。80多岁的老村长一点都不糊涂,看电视上烽烟遍地,就知道这一轮的乱世又来了,发动全村多人齐心协力,挖断了通往外界的大路。山里人总能实现自给自足,大山对山民总是慷慨的,有口吃的就能活,两年下来,外面闹得天翻地覆,村里倒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偶尔有些偏离方向的流民从附近过,都被村里人干掉了。山民的历史传统就是出而为匪归而为民,乱世一来,这种宝贵的历史传统当然就恢复了。现在石响山发现的这支队伍,倒是两年来看到规模最大的外人了。看着他们个个虽然外表疲惫憔悴,但每个人的背包都打得一丝不苟,枪也随时保持着待射状态,老猎手都知道,这是正规军了。石响山让女婿把村里的30多名猎户全都叫上了山头,大家伙趴在地上远远的观察了这群挣扎着的人影,好一会才退下来。山里人都很干脆,相互看了看,就是一个问题,“干不干?”这一票干下来,长短枪能收获好几百支,这可是了不得的财富。但是对手的彪悍程度也远远超过此前手里只能拿烧火棍子的流民,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不过事态紧急,也由不得山民们多想,看这帮队伍一点都没有避开寨子的意思,反而是循着人迹一步步的往寨子方向找过来,这意图明确的很:就是要来抢东西了。猎户们立刻就有了对策:把人往狮子口领。
翁远和毒夫人徐冰若这会子一点都不急,不急不慢的保持着和政府军半天的路程距离。虎贲营和狼卫营根本不为食物发愁。3场遭遇战,留下了政府军53具尸体,这就是多斤肉啊。剔掉骨头扔掉内脏,还有多斤呢。切成块,先过两道开水,把煮出来的血水都倒了,然后再加入各种调料煮熟,拿出来风干,就是最好的行军干粮。两个人都知道政府军很快就要走进绝境,这时候就忌讳把人逼得太狠,狗急跳墙。不如在后面一点点的逼,逼得它弹尽粮绝,精疲力尽,最后束手就戮。这才是一次完美的复仇。
第七章较量
山民想把政府军引到狮子口的计划落了空。李震霆和姜文俊牢牢的约束住了暴跳如雷的士兵。林子里时不时就射过来几支毒箭,中了箭的士兵很快就会昏迷,然后死去。被冷兵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简直是正规军的奇耻大辱。但是两个人根本没打算去追重林后面时隐时现的那几条人影。山地战的第一守则就是:绝对不能走到敌人想让你走的山道上去,因为那条道通向的一定是巨大的陷阱。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这重山峻岭之中的村落。有了补给,有了物资,好好休整一番,就能对后面的追兵发起反击。8天时间被人像赶兔子似的赶了公里,谁的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李震霆和姜文俊都知道这种深山中的村落,一定有着很好的地形,易守难攻是建村的必须条件。名士兵如果能扼村而守,消灭追兵绝对是不在话下。
石响山远远看着绝不上当的政府军很是发愁。要守住寨子的办法,只剩下把山道炸塌。进出寨子必须要经过龙颈峡,把峡口炸塌了,政府军就必须要靠两只脚翻过海拔千米的瓶架山才能进村。石响山绝不相信眼前这支面有菜色的政府军有这种本事。麻烦的是炸塌了峡口,堵住人了外人也堵住了自己,寨里的人也就算是彻底的与世隔绝了。要靠人力再把峡口挖开,还不知道要挖多少年。派了女婿周朝壮和几个猎手又去前面放了一轮箭回来,政府军仍然不为所动,固执的朝着寨子而去,只是朝箭来的方向开了几枪,有个猎手躲避不及,肩上还中了一枪。
“朝壮,你带几个人去龙颈峡把炸药准备好。”石响山很无奈,“其他人跟着我,拖慢他们的速度。沿路都给他们设满陷阱,争取把他们拖到晚上。到了晚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看了看表,现在才是中午两点,离寨子也就剩下10多里山路。要在这段路上把这帮训练精良的士兵拖满4个小时,石响山不是很有信心。和对面接触了好几轮,近距离观察的结果,这支队伍里的熟悉大山的行家就两个人,能把这两个人干掉的话,不用自己出手,大山就能要了这支队伍的命。“埋伏到跟前去,干掉他们的指挥官。”石响山狠狠的说。猎户们沉默了一会,三个年纪最老的猎手无声的站了出来。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了。
李震霆和姜文俊知道,离村子肯定是越来越近了。路上的陷阱明显多了起来。村民设置陷阱的手段原始得很,没法和真正的军队相比,无非是利用地形,再加上一些粗糙的拉力和弹力设置而已。大半天下来,整个尖兵排在这两人的示范下都有了心得。很多时候不需要李姜二人开口,士兵们自己就能把陷阱给排除了。在经过一处灌木丛的时候,李震霆全身震了一下,然后吃惊的看到自己胸上插了一支箭,箭羽还在抖动。士兵们反应很快,还击的同时立刻就把姜文俊按倒在人群中间。嗖嗖的又有两支箭从灌木丛里射出来,这次没能击中目标,只放倒了两个兵。冷兵器当然不是热兵器的对手,一颗手榴弹扔进灌木丛,枝枝叶叶连同里面的敌人都被清了个干净。等士兵们围拢过去,看到了地下原来有个坑,坑里两具尸体,须发皆白,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这是士兵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和他们缠斗了半天的对手,自杀式攻击的决绝让士兵们忍不住后背发凉。姜文俊站起来,走过来看了看,刚想下令让士兵们继续前进,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枚箭头从胸前穿了出来。姜文俊艰难的扭过头,看到一个老人持着弩,正从另一处灌木丛中站起来。
“用人命做陷阱,军校没教过啊。”这是姜文俊最后的想法。
第八章黄雀
下午三点。政府军司令吴冠杰看着李姜二人的尸体,一瞬间感到一阵眩晕。一次自杀式的陷阱袭击,三条老山民的命,让政府军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在山里摸爬滚打了一个星期,政府军上下已经不是刚刚进山的白痴,收集食材认路辩方向,多少都有了些心得。如果时间允许,慢慢的找,总能找到通向寨子的路。然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拖到晚上,一群老猎人,再加上后面跟着的上千毒狼,自己这帮两天来就靠吃草嚼树叶子活着的残兵,能被撕咬得一个不剩。在巨大的体能消耗之下,士兵们已经谈不上观察力和反应速度,这是山民们的偷袭屡屡得手的原因。和参谋长商量了一下,对面临的绝境有着充分认识的吴冠杰做出了决定:全营以排为单位分散搜索前进。不要再吝惜子弹,向所有可疑的目标开枪。一旦发现村落,燃烟为号。全军来人,就此分成了20支小队,四散搜索。
政府军分兵,顿时让山民们没了退路。原本只需要应付一个目标,现在突然变成了20个,全面监视根本就谈不上了。军队离寨子已经不远,即使是误打误撞,20只无头苍蝇也一定能撞进寨子里去。石响山当机立断,让队伍里的年轻猎手全部回去,通知女婿周朝壮炸峡口。“接下来,我们就来和他们耗!”石响山和身边留下的7个老猎手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就消失在了丛林之中。优秀的猎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不起耗上十天半个月,饿也饿死这帮贼。
下午3点半的时候,虎贲营营长翁远听到了前方传来的爆炸声。虽然隔着几座山听不真切,但是很明显,这是土炸药炸山的声音。从早上起前方就时不时的有枪声传回来,翁远立刻让队伍放慢了速度。政府军这当然是和山民遭遇上了。这一个星期来,零星的山民遇到过几次,无非是三两个人在山窝里搭个窝棚住着,骨瘦如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本着有一口好过没用的原则,这些零星山民现在都被处理成了两脚羊,变成了自己手里正嚼着的肉干。大型的寨子倒是没见过。队伍里从山里走出来的流民数量不少,进入大山之后如鱼得水,队伍里的大小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远远的派了几个山民出身的斥候出去吊着政府军,听他们回来报告,政府军一路都走得别别扭扭,路上经过好多野果子树都不懂得摘。自己也经过了几次他们晚上的宿营地,连排水渠都没见着挖。这就是一帮毫无山地生存能力的兵啊。他们怎么就敢和自己在山里比命长呢?
翁远和徐冰若商量了一下,索性让大队扎营。让虎贲营一连长熊武带着斥候队上前去看看。螳螂和蝉已经斗起来了,要做黄雀就做到底,让他们分出胜负再说,也不差这点时间。
政府军这边,吴冠杰听到炸山的巨响,整个脑子都嗡了一下。他立刻意识到,山民们这是把路给炸了。所有分散开了的队伍都自动向炸山处汇集,到了才知道,靠人力是绝对不可能通过了。龙颈峡其实更像是一条穿山隧道,炸药一炸,整条峡谷被封得严严实实,根本不过去。
“两个选择,第一,翻过眼前这座大山,山后面肯定就是村子;第二,回头,和追兵决战。”集合了所有排长以上的军官,吴冠杰说道,“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错了,就是全军覆没。投票吧,一,还是二。”军官们全都陷入了沉默。
第九章进化
参谋长马远志打破了沉默:“翻山。到了这里,只能翻山。回军只能是死,只有翻山过去找到村子,才有一线生机。”
“翻山,要3天。我们断粮了。”有军官小声说。
“我们有粮!”马远志说得斩钉截铁,所有人都盯着他。马远志坦然看着大家:“那三具山民的尸体,参谋部去拿回来了。”大家看着马远志,如同看一个怪物,马远志继续说:“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突然就败了,丢了羊城,被追杀了一路。10几万人的正规军啊,就剩下我们人。我们败在了哪里?”大家的眼神看起来都有些迷茫。铺天盖地的流民军呐喊着发起冲锋,一想起来就背脊发冷。
“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幻想里!我们从来没意识到,乱世来了。我们总抱着乱世前的道德准则不放。看看我们的敌人,他们为了活命,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干。但是我们总是束手束脚。明知缺粮,我们也不肯放弃百姓。明知缺粮,我们也不愿吃人。我们凭什么高人一等?”
军官们全都低下了头。大乱后一直守着军库衣食无忧,军官们确实从没真正意识到乱世降临。吴冠杰的手不可遏止的抖起来,马远志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在他心上割。乱世是什么?乱世是丛林,是野兽,是争夺。想想自己两年来固步自封,做着偏安一隅的美梦,而刘学浩竟能串联起一支几十万人的军队,他们的装备看起来还是自产的,不说枪,连砍刀都是统一制式,也不知道人家的兵工厂到底设在哪里。自己这帮人打败仗,败得实在是有道理。乱世里,人变成兽,这不是退步,这是进化!
吴冠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参谋长说得对。准备一下,我们翻山。”
周朝壮隐藏在峡口边的一棵大树的树洞里,看着政府军忙忙碌碌的做着出发前的准备。炸山的时候,他没有进峡,而是留在了峡谷外面。不能把老岳父留在山外不管,这是周朝壮很朴实的想法。但是他没能来得及离开,政府军本来就离得近,听到爆炸后各处分散的队伍飞快的向峡口聚集,把周朝壮活活的堵在了峡口。周朝壮很小心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这个树洞算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一个小秘密,洞口离地有两米多高,隐藏在枝叶中间,下面的人轻易发现不了。但是看到政府军拖过三具尸体开始斩成小块的时候,周朝壮全身都忍不住抖起来。这是寨子里的老人的尸身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周朝壮的眼睛一下子充血到通红。士兵们将斩成小块的尸骨投入到烧得滚开的行军锅里。山里不缺吃的,山民们也杀人夺货,但从没想到过这世道已经到了吃人的地步。周朝壮狂吼着从树洞里跳出来,一箭射翻了正向锅里下肉的兵,但是有几十支枪同时指向了他,轻易的将他击倒。
“又多了一百斤肉。”马远志踱过来,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周朝壮,踢了踢他铁塔一样的身体,做出了评价。
虎贲军一连连长熊武趴得远远的,看着政府军收拾人肉的场面。对面的这支队伍开始蜕变,露出了獠牙。这种变化必须马上让营长知道。叫过两个斥候,让他们立刻回去。两个人往回走了不到一里路,刚转了一个弯,走到熊武看不到的地方,就被几支闪着寒光的箭指住了。“你们是什么人?”亲眼目睹了女婿惨死后变成锅里的肉,石响山压着声音,嘶哑得如同兽吼。
“我们的仇人是一样的。”虎贲军斥候梁小愚没有一点慌乱,“前面的政府军,也是我们的仇人。”
第十章人心
熊武和石响山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梁小愚带着一个山民回去汇报情况,把大队带过来。所有人从另一侧上山,兜到政府军的前面去打伏击。石响山指着云雾缭绕的山顶说:“靠近山顶那里叫笔架岭,只有一条山道,他们从南面上山就必须从那过。我们从西边上山,埋伏在岭上,让他们有来无回。”
翁远听了汇报,仔细盘问了一通梁小愚带过来的老猎人。想了一想,去找毒夫人。毒夫人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山民信不过。”翁远笑了一下表示同意。乱世生存,怎么可能轻率的把命交到一群山民手里。“不过这倒是个机会。他们想利用我们,我们反过来也能利用他们。”翁远说。毒夫人没有异议。所有人马立刻行动起来。
9月25日晚上8点,虎贲营和狼卫营与老山民们会和后,趁着漫天星光,从西面的缓坡连夜上山。
政府军此时已经上山了两个小时,山南面多峭壁,政府军走得艰难无比。看看天色已晚,只能就地宿营。马远志很想连夜赶路,但是政府军已经困倦无比,好容易晚饭喝了一口肉汤,哄饱了肚子,又翻了两个小时的崖,体能和意志都到了极限,再硬崩下去可能就会发生兵变,虽然万分不情愿,也只能作罢。看着士兵们就地躺下去立刻就开始打呼,马远志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就现在这样的地形,如果追兵赶到前面去了,居高临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到凌晨4点马远志就挨个叫醒了所有的兵,队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继续前进。大半夜的山里面总是传来一阵阵的怪音,马远志听起来总觉得是大队人马在行进。虽然知道山高林密,哪怕只隔着两里路就不可能听到任何声响,但马远志总觉得流民军那帮亡命之徒绝对不会放过现在这种机会。“如果流民军和山民会合……”这个念头冒出来了一下,立刻被马远志掐灭了。无非是死而已,也没什么好怕的。从那个黑暗的地下室爬出来之后,自己已经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了,包括死亡。
一直爬到傍晚,政府军才爬到了半山腰。往山下看了看,所有动静都隐藏在了云雾里,总显得不怀好意,好像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一直紧跟着自己的流民军这两天倒突然失踪了似的。士兵们两天看不到追兵,现在又没有了山民打扰,精神突然就放松了下来。被山风一吹,一股子怨气就油然而生。这打的什么破仗?堂堂的正规军被一群乌合之众追杀,连山里的农民都来欺负一把,穷途末路啊,连人肉都吃了,这还算是人吗。心里有气,嘴里就骂开了。队官们制止不住,立刻就向营官汇报。吴冠杰和马远志听了毫无办法,只能让士兵们就地休息。他俩以前能带兵的理由是有粮,现在支撑队伍的力量就是外部压力。说老实话,如果不是翁徐二人千里追杀,这支队伍说不定早就溃散了。手里有枪又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去哪里都是宝贝,所有势力都在大力招揽。
“通告全营,打下了村子,女人都是他们的。”马远志下令。吴冠杰没有阻拦。随着这道命令下去,这支正规军,就此变成了匪,要靠烧杀奸掠来维持了。
第二天早上,马远志再想凌晨四点叫醒士兵的打算就落了空。被叫起来的兵骂了一句操你妈滚蛋,就抱头继续睡。一直磨蹭到九点,毫无军纪可言的队伍终于出发了。这次队伍走成了龟速,走两步就要歇一歇。吴冠杰和马远志也不敢催逼。到了晚上,才走了昨天一半的路。这次士兵们歪歪扭扭的倒头就睡,连夜哨也没放。马远志想让参谋部的人去放哨,参谋们冷冷的看了看他,自顾自的就躺下了。
第三天早上,队伍已经是乱糟糟的如同养鸡场,士兵们看着自己褴褛的衣衫和破烂的靴子,揉着肚子骂娘。马远志把所有储备的食物都发了下去,让士兵们好好吃了一顿。好容易到了十点,队伍终于慢悠悠的开始往上走。队形已经谈不上了,连斥候都没派出去。士兵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荤话,交流着去到村子后怎么发泄。到了下午三点,士兵们毫无知觉的走进了笔架岭狭道,翁远从岭上望下去,看到兵们的枪歪歪斜斜的挎在身上,整支队伍拉成了一公里长,稀稀拉拉的一点纪律都没有,就知道这个对手已经死定了。
第十一章截击
石响山现在很担心自己留下的字条有没有被寨子里人发现。昨天晚上宿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远远的猎手的动静,这只能是寨子里的人从后山绕上来了。趁着夜里小解的时候把字条留在树皮缝里,应该是避开了总是贴身跟着自己的梁小愚的耳目。这个小子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绿光。唯有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石响山很清楚,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对方的刀子就会毫不犹豫的插进自己的心脏。
翁远看着岭下稀稀拉拉的政府军队伍,前军已经快出岭道,后面还有十来号人没能进岭,不能再等了。翁远操起弩弓,一箭射倒了下面一个骂骂咧咧的尉官。和刘学浩一样,翁远同样更喜欢使用弩弓。弓弦一响,一时间岭上枪声大作。政府军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反应很快,久经训练的正规军即使之前没有秩序,也能立刻三五成型的相互掩护还击。在损失了百把人之后,其他人都找到了岭上的射击死角,反击打得有声有色。翁远很快就发觉,从岭上往下攻击并没有占太大的便宜,岭下的政府军只要贴着岭壁站着,有些地方还有凹洞,岭上的人就必须把身子探出去才能射击,这就是一个活活的靶子,会被政府军的神射手们瞬间就秒杀掉。往下扔手榴弹是个好办法,不过流民军自制的手榴弹质量不过关,引信不是太长就是太短,40米高的山岭,不是炸在半壁上,就是扔到岭下半天不炸,被人捡起来扔下山崖。百十来个手榴弹一会儿就扔光了,翁远赫然发现,两边的枪声都停下来了,双方就此又形成了僵局。观察了一下两边的情势,政府军死了大概小两百人,剩下来人,零星的分散在整条岭壁之下,自己这边还好,伤亡只有30来个。这算是双方接触以来,打得最好的一仗了。而且现在政府军被压制在山岭之下动弹不得,自己在岭上占据绝对主动,接下来怎么打,还得好好谋划一下。
翁远和毒夫人还有石响山碰了一下,石响山建议分出两队人,从岭头岭尾下去,从两头向中间扫荡。政府军已经分散成了三五个人的小队,稀稀拉拉的分布在一公里长的岭道上,这就没有了火力优势,自己人几十支枪一路扫过去,每次都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这一仗就能把政府军打得全军覆没。毒夫人深深的看了石响山一眼,点头同意了。翁远派熊武带名虎贲卫去岭头,毒夫人派叶邬子带名狼卫去岭尾,定好四点钟一起下岭,两边就打算包饺子了。
马远志没有进岭。一看到这条岭道马远志就知道,这是最好的埋伏地形了。如果追兵要截击,也就是这里了。但是现在参谋长和司令都已经没有了权威,谈不上对军队的有效指挥。马远志也不想提醒吴冠杰,看着吴冠杰远远的走在前面,马远志只是静静的放慢了脚步。士兵们垮着脸骂着娘从参谋长的身边走过,对参谋长凄凉的面色视而不见。狙击手付辉在经过马远志身边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参谋长,再看了一眼前面松散的队形和狭窄的岭道,也放慢了脚步。多年的狙击训练,付辉同样意识到了前面地形的危险。“参谋长,”付辉叫了一声。马远志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个时候阻止队伍前进没有任何意义了。军心早就散了。一支曾经的正规军要靠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愿望才能勉强维持前进的动力,这时候谁要是告诉他们前面可能有伏兵,士兵们会立刻把他撕碎。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路边,看着身边的士兵旁若无人的经过。后面陆陆续续有十来号人看着不对劲,在这俩身边停了下来。最后大家就成了队尾,磨磨蹭蹭的看着前队。如果前面能安全通过,自己才跟上去。等了没一会,枪声果然就响了起来。马远志立刻带着这十来号人转身就往下山方向走,没有丝毫拖延。一边走马远志一边数了数自己这支小队的人数:加上自己14个人。马远志苦笑了一下,就这14个人,还能活多久?能从这场不死不休的追杀中逃脱吗?
梁小愚的五人斥候队,再加上三个老猎人,在马远志后面紧紧的跟着。不能走脱一个人,这是死命令。
政府军在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之后表现出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两头夹击的百人队几乎是寸步难行。虽然每次遭遇到的都只有三五个人自发形成的小组,但是背靠着岭壁,个个都打得有声有色,把地形利用到了极致,有些人甚至已经在岭壁上挖出了散兵洞。在只能容许两个人并行的狭窄的岭道上,百人队的火力也根本施展不开,每次能有4支枪找到射击位置已经算相当不错了。所以一百人的队伍,竟然会被三五个人的火力压制住。好在翁远和毒夫人的命令很明确,别死冲,拼消耗也不怕,自己弹药充足,子弹打光了还有弩弓。政府军已经被封死在这段岭道上,耗得他们弹尽粮绝就行,接下来就是慢慢收割了。
石照霞从树皮里翻出一张字条,读完后对着漫天晚霞泪流满面。一群恶魔,竟然吃了自己的丈夫。不管是流民军还是政府军,一个都不能放过,统统都要给自己的丈夫陪葬!
第十二章毒夫人
看到战事陷入僵局,毒夫人走到岭边看了一会,政府军的残兵零零星星的分散在1公里长的岭道上,相互之间也没法子提供支援。毒夫人想了一下,让亲兵队长杨眉找来一个瓶子,拆了一把子弹,把火药倒进去,再加了些白色粉末,瓶口塞了一条布做引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燃烧瓶。让杨眉拿到岭边砸下去做做试验。杨眉小心的点着的布就往下面扔,算是运气不错,瓶子翻滚着砸在了下面4个兵的脚边,火药一下就燃起来,腾起一阵黄烟。然后就听到4个兵的捂着喉咙拼命的咳嗽,杨眉小心的探头出去一看,4个兵正躺在地上抽搐,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没什么好说的,狼卫们一枪一个就结果了这四个兵。旁边的虎贲队员们看得惊讶得张大嘴巴,杨眉抽了抽嘴角,懒得理会这些土包子。夹竹桃粉末而已。这是露天,效果只能让人昏迷,如果是室内,就刚才毒夫人下的那个量,下面四百人加起来都不够死的。
有了杀敌的好办法,大家立刻就动起手来,趁着还没天黑,瓶瓶罐罐都收集起来拿给毒夫人的亲兵队。做这种毒气燃烧瓶是个细致活,翁远和毒夫人的计划是不急,能做多少个做多少个,到第二天早上再发起全面袭击。
吴冠杰的位置离那4个兵不远,能听到那边的声响,但是紧贴在岭壁上挖出来的单兵洞里,看不到人,也不敢伸头出去张望。听到那边的咳血声传过来吴冠杰就知道大势已去,这肯定是毒夫人出手了。两头都被堵上了,身前是万丈悬崖。这群兵,包括自己,绝对没有攀岩而下的本事。整支队伍本来就已经是分崩离析的状态,没有了任何向心力和凝聚力。自己这个司令已经完全没人理睬,连散兵洞都是自己动手挖的。就算这次能逃出去,也就是个光杆司令,在这个乱世连根毛都不算,纯粹的一坨垃圾。想到这里吴冠杰就很是绝望,没有任何集合队伍趁夜反击的打算。
看到毒夫人的手段,石响山很是吃惊了一下。山里人整天和各种毒物打交道,对夹竹桃的毒性了如指掌,但是拿来做成燃烧瓶,石响山从来没想过。猎人的固定思维里面,毒物无非拿来做成箭矢而已。这一下开了眼界,石响山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暴殄天物啊!只不过他没意识到,提炼夹竹桃液再精炼成粉,这可是个技术活。东城势力范围内就有岭南理工大学,化学系的实验室啥设备都齐,一帮衣食无着的学生教授,就靠给毒夫人提炼各种毒素换几袋粮食。其它院系的师生没有这种待遇,除了一些膀大腰圆能打仗能干活的,其它都被毒夫人毫不犹豫的就赶出了营地,让他们自生自灭。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白白嫩嫩的,毫无乱世求生的手段,看到别人的刀砍过来还和人讲人权讲正义,当然唯一的下场就是进入人类的消化系统,被各种势力做成各种饭菜。
天黑了之后马远志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14个人很快就变成13个、12个,到凌晨2点的时候只剩下了7个人,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伤。马远志让这支残破不堪的小队停下来,背靠背的围成一圈,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走了。黑暗之中隐藏的各种陷阱让正规军毫无还手之力。大家清点了一下子弹,就剩下23发。被陷阱吞噬的战友其实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突然弹出来的树枝、突然出现的坑、突然切过的刀、突然飞出的箭,马远志的小队完全不知道应该向哪里开枪。这种感觉真是让人绝望。估摸了一下路程,大概还没能走到半山腰。马远志把身上藏着几块人肉干拿出来分了,大家默默的咬着肉,盯着黑暗的丛林一言不发。有个兵突然把肉吐掉,骂了一句老子受不了了,就抄起枪冲进了树林。在黑暗中听到他开了两枪,然后就没了声响。付辉把他吐掉的肉捡起来,拍了一下尘土继续吃。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啊。这是狙击手付辉的想法。
第十三章歼灭
曙光初现的时候,战斗就开始了。往下扔了几次瓶子之后,狼卫亲兵队的姑娘们对这一套流程就很熟练了。只要白色的毒烟起来,下面的人就活路了。哪怕燃烧瓶在岭壁上掉了一半就烧起来了也没关系,浓重得像固体似的白烟总会慢慢的沉下去,将下面束手无策的政府军送入地域。姑娘们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清理掉了10来处政府军躲藏点。吴冠杰横了横心,开始沿着岭壁迅速向岭尾跑动,一边跑一边召唤各处分散着的士兵跟上。无数的子弹居高临下的射过来,将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放倒。吴冠杰也懒得还击。总要尝试一次冲出岭道啊。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股力在背上推了一下,吴冠杰顺着那股力跑了两步,就看到自己的胸前喷出老大的一股血。这是中弹了啊。吴冠杰倒在地上,有些纷乱的脚从自己身上踏了过去,但是吴冠杰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想不到自己会和老对头刘学浩的死法一样啊,莫名其妙的就被流弹干掉了。吴冠杰想着,在临死的时候嘴角还有了笑容。
剩余的政府军有一些垂死反抗,一些兵集合起来向岭上反击。有了燃烧瓶的狼卫们这次连头都懒得露,抛几个瓶子下去,很快集合起来的兵就咳着血四散,然后被一个个的点杀掉。战斗很快就变成了屠杀。毒夫人带着笑容欣赏着这一切,听着下面一阵阵的惨呼和痛骂,心里只是洋溢着复仇的快意。刘学浩,你这个天杀的,你现在在下面也不孤单了吧,老娘把你的仇人全送下来给你了,让你在下面可以继续和他们打。你不是天生就喜欢乱世吗?你不是天生就喜欢战斗吧?现在你高兴了吧?徐冰若想着想着,满是笑容的脸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岭上密集的枪声传过来的时候,马远志的逃亡又开始了。六个人,每个人只保留两颗子弹,其它的全给了狙击手付辉。马远志的战法很简单:5个人成环形死死的护着付辉,为付辉争取开枪的机会。六人小队开始搜索前进。随着天色放亮,小队安全的避过了很多在夜晚几乎是必杀的陷阱。梁小愚带着人尝试逼近了一下,付辉的子弹几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就飞了过来,一个只是在树后露出小半边肩膀的斥候立刻就丧了命。老猎手们摇着头,他们很明确的告诉梁小愚,对付神射手的法子不多,天亮了陷阱也很难再起作用,唯一的法子就是耗光他的弹药。必须要找人增援了。梁小愚很是不甘心,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到中午的时候,岭道上就没有了枪声。熊武等着山风把所有的白雾都吹散了才走进岭道。整条岭道上血洼遍地,中毒后的士兵们面容扭曲得如同鬼魅。熊武看了一会就了无兴趣。都是中了毒的尸体,吃是吃不了了,只能烧掉。全营现在的粮食储备也不多了,要回军还不知道吃啥。山里的野果子树了不起就够三五个人吃。在这附近打生打死的,枪声不断,野兽早跑光了,也没处打猎。一千号人要填饱肚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想到这里侦察连连长熊武就有点发愁。没有吃的,就只能打山民的主意了。熊武想着,就往岭上望了望。很明显,翻过山就是山民的大本营了。也不知道毒夫人和翁远有什么打算。
石响山本来的主意是让两批人斗得两败俱伤。现在看着毒夫人轻描淡写的就灭掉了一支强军,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看着毒夫人一行人朝自己走过来,石响山咳了一下刚想说话,一发近距离击发的子弹就掀飞了他的头盖骨。“我们从后山下去,扫了他的寨子。”毒夫人从容的下令,就像是要去旅游一样。
第十四章山民的复仇
石照霞和年轻一辈猎人的领袖石照堂一直不敢过于靠近虎狼联军。这支队伍不同于他们之前打过交道的政府军。对付政府军,猎手们可以从容的埋伏在他们的近旁,甚至可以尝试直接隐身在他们走过的树顶上。但是这支虎狼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死意。他们的装束都很随意,虎贲营的装备还称得上统一,虽然服装都是有什么穿什么,不过猎刀、弩弓和步枪全是统一制式。但狼卫营就打扮得五颜六色了。毒夫人近身的亲卫队,甚至一水的全是紧身皮夹克,武器装备方面更是百花齐放,猎手们甚至看到有人拿着狼牙棒。然而在山上行动自如的狼卫们让猎手们感觉更加危险。有些山果虽然没毒,但是酸涩无比,根本不合适食用,但是狼卫们毫不犹豫的就啃了下去。似乎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味觉,没有了希望,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战斗。
岭道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虎狼联军正在清扫战场,远远的看过去,他们看起来好像对敌人留下的枪没有兴趣,正在高效率的破坏枪支。石照霞一直在下面蚂蚁般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父亲的身影,但是她一直没有看到。然后她发现,其他老猎手的身影也凭空不见了。这种感觉很不好。石照霞将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石照堂。石照堂的脸色黑得像炭一样。刚刚被灭的政府军会吃人,那么这帮人呢?这帮人是不是也会吃人?
9月29日下午三点,虎狼联军清理完了战场,石照堂看到他们很快就列队开始往山上走来。这不对!他们应该下山才对!石照堂一把拉着全身都在发僵的石照霞开始回撤。老猎手们肯定都已经遭了毒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的复仇。哪怕是全寨的人一起覆亡,也要复仇。“你带着人往东钻到山里,避过这一阵。”石照堂向石照霞下命令,“响山叔在山顶上早就埋好了炸药,我们把整个宝瓶口都炸塌。”石照霞全身都震了一下,刚才失魂落魄的人,一下子就像还了魂。“你走,我来炸。”石照霞的语气坚定,根本不容拒绝。
下午5点的时候虎狼联军就走到了宝瓶口下。虎贲营的斥候回来报告,宝瓶口其实就是这山脉的峰顶,形似瓶口,中心有一片凹地,积水成湖,水质清澈,可以饮用。翁远和毒夫人听了都很高兴。连续征战之后,能梳洗一下,这种诱惑不可抗拒。“晚上就在湖边宿营。”毒夫人发出了命令。整支队伍加快步伐走向峰顶。
石照霞看着下面上千人的队伍快速的走近,整个人都变得很平静。火引子就在身边。父亲早就做了谋划,宝瓶口的三面都预先埋好了土炸药。只要把这一边炸塌了,整个湖都会溃决而下,下面这一千号人,没几个能活。只不过要牺牲自己罢了,这算不得什么。丈夫死了,父亲也死了,这个乱世没什么好留念的。
梁小愚早上看到情况不对就派了两个人回去要援军,自己身边只剩下一名斥候,还有3名眼神阴沉的老猎人。一整天下来,只能跟在马远志的6人逃亡小队后面马不停蹄的往下走。很明显,逃命之中的马远志小队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潜力,可以称得上是慌不择路,到傍晚6点几乎已经下到了山底。这个时候,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响过,整座山的鸟雀全都扑楞楞的飞了起来,山林无数的小兽突然从各种洞穴里冲了出来,玩命的向山下冲去。梁小愚心里很惊诧,一时没看路,身子歪了一下,却听到耳边唰的一声,一枝箭贴着脸飞了过去。梁小愚立刻就地翻滚,不管不顾的从一处矮崖上滚了下去,然后立刻隐身到一处树后。听到另一名斥候发出愤怒的惨号,梁小愚知道,这是老猎手对自己动手了。
第十五章整编
石照霞的点火时间有点早,土炸药的威力也不算大,这给了虎狼联军宝贵的两分钟时间。听到爆炸声音的时候,队头正要上岭,离宝瓶口只有不到米了。站在队伍中间的徐冰若被震得摔倒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正在碎裂中的岭壁,立刻解下背带,高声下令:把自己绑在树上。长年累月在死亡边缘打滚的队伍没有丝毫慌乱,迅速散入道旁的杉树林子里,三五个人一组,围着树绑成一圈。等到湖水冲过来的时候,整支队伍都已经和林子融为一体。徐冰若被叶邬子和杨眉紧紧的抱在里层,在劈面而来的洪流中,连呼吸都忘记了。附近很多队员绑定的树被连根拔起,全组人立刻就消失在水流之中。在震耳欲聋的水啸声中,也听不到任何人的惨叫,所有人都只能抱住树,将全身紧贴在树干上,期望杉树庞大根系可以对抗洪流。
湖水汹涌了10多分钟才平息下来。徐冰若又过了十来分钟才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叶邬子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部,剩下的那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在尖声呐喊。往旁边看了看,杨眉看起来还好,瘫软在地上,但还能呼吸。徐冰若艰难的站起来,解开了背带,逐一检查泥泞中的队员。打头阵的是虎贲营,狼卫营走在后面。经历了这一次冲击之后,虎贲营只剩不到个活人,其中还有30来个重伤员,营长翁远不知所踪,被洪流席卷而走,能活命的机会几乎为零。狼卫营的情况稍好,还有来个活人,重伤10来个人。徐冰若检查完全部人之后怒火中烧。所有的重伤都是肢体撕裂伤,乱世之中,即使城市都无法医治这种程度的外伤,更不用说在这绝岭之上。看到队伍已经完全失去了建制,徐冰若当机立断,就地重新整编队伍。将虎贲营剩余的70号还有战斗力的队员全部收入狼卫营,独立编为一连,任命虎贲营原三连连长郭明苏为连长,下面的队官由郭明苏自行挑选。狼卫营剩余的人则分编为二连和三连。重伤员无法抢救,只能放弃。毒夫人将伤员们集中起来,一人喂了一颗相思子,看着伤员们在昏迷中安静的停止呼吸。然后清点武器,枪支大部分已经损毁,经过检查后能用的不足五十支。弩弓被泥水泡后,弓弦很多都已不堪使用,需要晾干清洁保养。倒是收集了很多散落的猎刀,足以保证人手一把。
这一番整顿后就到了夜里八点多。徐冰若带着整支队伍趁夜翻过瓶口,到了山北侧寻了一处缓坡宿营。夜哨远远的撒了出去,徐冰若相信,山民们一定不会让自己安静的度过这个夜晚。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熊武带着三十人的尖兵排正在下山增援梁小愚的路上。下午一点的时候梁小愚派回来要救兵的斥候才赶回到笔架岭。那会熊武正在很无聊的看着岭道上的各种面孔狰狞的政府军尸体发呆。听到说走了几个漏网之鱼,熊武很是高兴,于是亲自带队来清剿这支残兵。心情愉快,走得也很快,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快走到半山腰了。听到这一阵闷雷声,熊武很是奇怪了一下,上面这是啥动静?上面的政府军都被清干净了,没必要炸山吧。然后有个兵回头看了看,突然喊了一声,连长你快看,这是啥啊。熊武看到远远云雾缭绕之中,有条白线直冲而下,心里咯甭一声,立刻意识到这是山民炸山引山洪了。估摸着还有十来分钟时间,熊武立刻让大家寻找能藏身的山洞。好在喀斯特地貌的山上,溶洞不难找,大家都记得刚刚就经过了一个,于是立刻转身往山洞跑,刚跑进去,山洪的峰头就劈了过来,31个人在山洞里趴在地上捂着耳朵一动不敢动。
梁小愚隐身在树后,和隐在一块大石后的三个老猎手隔着20米对峙。他知道时间属于自己,只要自己能拖下来,后援一定能来。久经战阵,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梁小愚一点都不害怕猎人的弓箭,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猎手们分开来包围自己,自己这一把枪,很难同时对付三把弓。倒是对面的三位猎手表现得非常焦躁不安,一直都有抽身而去的意思,不愿意和梁小愚纠缠,这让梁小愚感觉很不对劲。对面好像是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喊:“小子,山洪要下来了,咱们别打了,赶紧找地方躲。”梁小愚听到之后楞了一下。原来刚才那阵声响是山洪发作啊。估摸着还在山顶上的队友估计都是凶多吉少,梁小愚就没有任何打算要放过对面的这三个人。想了一想,梁小愚回了一句:“可以,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往后退。”说完之后梁小愚就一边数数脱下外套,数到三的时候把外套往后一扔,自己立刻蹲到地上露出头往外看。对面三个人都举着弓站了起来,唰唰两声,两支箭立刻就射透了梁小愚的衣服。梁小愚瞄准中间那个没放箭的猎手开了一枪,看着他的胸前爆出一朵血花。旁边的两位猎手立刻往下蹲,但是梁小愚已经偏转枪口,把另一名猎手爆了头。打完这一枪梁小愚就把枪一扔,抽出胸前的猎刀就向大石冲去。20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冲过去了,梁小愚跃过大石的时候,蹲在地上的老猎手一边后退一边试图举弓来射,但是蹲姿并不是合适开弓的姿势,梁小愚完全无视老猎手的动作,一刀朝他的颈部斜劈下去。
鲜血飚飞,糊了梁小愚满脸。(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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